【临床知识】专家教你科学地“代谢”痛苦情绪

    “有些事就是让人很悲伤。”这句话足以打破我内心的封锁，让我自由地感受“合理的痛苦”。33岁的我在一周内经历了两次意想不到的、罕见的心脏病发作。我患上了自发性冠状动脉夹层(SCAD)。六个月后，一位明智的朋友在晚餐时对我说了这句话。他所说的悲伤不仅仅是我随后失去的健康身体、心脏功能和对生活的信心，而且我以后都不能怀孕了。

　　SCAD是50岁以下女性心脏病发作的主要原因，通常发生在“完全健康”的孕妇或产后女性(我不是)身上。医生说，在我没有怀孕的时候，我的身体两次出现心脏问题，如果我怀孕了，那么再次发生这种情况的几率会“非常高”，其影响几乎肯定会是“生命的改变或生命的终结”。

　　我的朋友说这些话的时候，他的头微微摆动了一下。他的声音柔和而稳定，他的目光和蔼而有意。没有拐弯抹角的言辞，没有精神上的夸夸其谈，没有对其他场景的乐观建议。他只是在做一种我称之为“善意的诚实”的事——一种用内心、清醒、不夸张的方式来应对挑战或失败。他说这些话的时候，充满了友善和同情。当我们承受痛苦的现实时，善意的诚实是一种对自己最温柔的方式。

　　作为一名治疗师、临床伦理学家和创伤研究员，我很清楚，接受痛苦的现实并不是我们人类容易做到的事情。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突发过两次心脏病之后，不知什么原因，呆在我的身体里让我感到非常害怕和不舒服。我的身体也被剥夺了生育孩子的机会，这只会加剧这种不适。

　　不管我们是出于本能，还是根据治疗师的建议，我们处理悲伤或创伤的第一线策略通常都是“脖子向上”——也就是说基于思想或思维。例如，在和朋友共进晚餐之前，我一直在处理所有“悲伤的消息”，试图利用我的心理治疗训练的各个方面，也就是重新塑造我对当前情况的想法，希望能帮助我向前迈进。“那些杀不死你的会让你更强大，”我经常提醒自己，好像要从我灵魂的干海绵里挤出几滴韧性。那些心怀好意的朋友和家人跟我说“还是可以领养的”。

　　“知道怀孕会导致心脏病复发是一件好事，”我在一个特别黑暗的夜晚沮丧地断言，“因为它可能救了我的命。”几个月来，我一直在不懈地寻找理性的理由，试图解释我肩膀下的痛苦情绪。但这种思维策略偶尔提供的短暂多巴胺，并不能调和挥之不去的身体和灵魂的悲伤。

　　1. “认知逃避”和“痛苦的科学”

　　善意的诚实是除了我所谓的“认知逃避”(cognitive avoidance)之外的另一种选择。认知逃避是一种逃避痛苦情绪、担忧和焦虑的倾向，或者顽固地试图合理化或解释它们，从而治愈旧的创伤。认知逃避是一条“让人不舒服的弯路”，它往往会导致“恢复力障碍”，原因很简单：压力比我们的想法影响更大。

　　任何形式的危机都是系统性的，这意味着，它会引发一种具体的反应。它超越了我们大脑的前额叶皮层区域，那里存在着理性的、高级的认知功能，并渗透到我们的整个生命中——不仅仅是我们的神经系统。压力会立即导致让我们能“感觉良好”的化学物质减少，比如催产素、血清素和多巴胺，而压力化学物质增加，比如肾上腺素、皮质醇和去甲肾上腺素。

　　压力化学物质的增加会导致一系列的身体、情感和精神症状。我们的心率和血压会上升，为自我保护做好准备。我们的呼吸会变快或变浅。我们的肌肉绷紧，产生一种紧张或不安的感觉。所有非必要的功能，如消化，都处于休眠状态，这通常会导致恶心、食欲不振、头晕和注意力难以集中。能够清晰地表达并恰当地表达我们的感受或愿望，也变得困难或令人筋疲力尽。当压力化学物质达到一定程度时，我们往往会停止作为自我保护的最后一项行动，让我们有一种麻木、被孤立、疏远或与他人断开联系的感觉。

　　除了前额叶皮层区域停止工作外，边缘系统也参与进来。边缘系统负责监督个人回忆、情绪和记忆整合、注意力以及我们与他人联系的能力。这个系统的杏仁体部分将悲伤或失去视为一种威胁，命令我们的身体抵抗悲伤，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经常对刺激产生强烈的本能反应，提醒我们失去了什么。

　　当代个体功能磁共振成像的发现也表明，悲伤可能与身体疼痛有关。有趣的是，当婴儿与父母或照顾者分开时，这些区域也会导致婴儿焦虑，并渴望重新建立联系。与一些有意义的东西分离或死亡(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非常珍贵，比如一个人、一个梦想、一段关系、一个期望、一个机会、或者我们的健康、安全、信仰)确实会伤害我们。

　　当然在有一些情况下, 我们也会受益于认知方法，但这并不是普遍有效的，不仅因为强烈的情绪(比如悲伤和失落)会影响我们有效地思考和处理信息的能力，还因为有些情绪只是需要被感受才能被处理。简单地说，情绪不能被破译或描述强度。用理性的分析或人为的意义来处理情绪和感觉，只会让它们失去合理性，这就导致了它们永远不会完全被消化。有时，在面对悲伤或损失时，帮助心灵和思想恢复的最好方法就是承认自己的身体。

　　有些事就是让人很悲伤。

　　我发自内心地、深刻地、完整地感受这句话。我的下巴一阵刺痛，我的胃里一阵空虚。我感觉胸前有一块大石头，一声叹息贯穿全身。

　　2. 实践“善意的诚实”：如何与悲伤共处

　　善意的诚实是，用我们的身体温柔地倾听残酷的事实和痛苦的现实，倾听我们的感觉和想法。虽然这些感觉和情绪不一定感觉良好，但它们也没有什么好害怕的。他们只是信使，它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们。

　　真正理解这些信息的关键在于，调节进入我们的内部系统的信息流的大小。这有点像调整水龙头的把手：太多了我们就会被溅湿，太少了我们无法洗手。找到合适数量的刺激，认识到我们在某一刻感觉到的东西，辨别它在特定情况下的意义和目的，然后选择是抓住它还是放手。

　　学习如何通过呼吸练习来积累经验和调节情绪是非常有帮助的，这样你就能在痛苦出现时以善意诚实的态度倾听。

　　3. 倾听身体的声音

　　当试图从痛苦经历中治愈时，大脑不是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。每次我们感到一种强烈的情感时，不要试图解释它，而要去感受它。

　　当我们感到痛苦时，认知逃避似乎是一个很好的策略，因为它让我们相信我们可以避免感受到疼痛。这是特别令人信服的，因为我们中的许多人都非常依赖于思考。但这样做只能是延长痛苦。善意的诚实帮助我们温和地接受一些艰难的事实和残酷的现实，感受这些现实的影响，代谢掉必要的情绪，并最终，向前迈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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